相伴四八载，一朝成永诀。早岁懵懂中，晚近多厮磨。

孩提同失母，渐长各漂泊。学前称神童，众人皆啧啧。

庠序列前茅，路途实坎坷。初中二次上，几番起风波。

高中未曾读，即入社群落。天生心性高，脾气实犟倔。

人穷志不短，致富常探索。农活样样会，生活技巧多。

院中植韭菜，与弟共拉车。集市来抛售，得钱无几何。

也曾包汪塘，阿兄一起做。理念大不同，期间多口角。

彼事交割后，各自负囊橐。弟忽起一念，起圈养猪猡。

贩猪羊却贵，一赔做了结。诸事打击重，阶段陷沦落。

混迹宵小间，匪气渐增添。社会阅历丰，谋生仍艰难。

某友盛相邀，新疆去发展。弟乃与之去，蓝图金光闪。

孔方不难赚，高温是考验。坚持几数月，只得把家还。

不知从何时，嘴角常叼烟。腹中有时空，不忘摆棋盘。

弟忽做远行，时在零七年。久久无音讯，发帖以呼唤。

天涯杂谈发，弟之电话现。询之未见贴，何人来牵线。

至今仍为谜，注定成悬案。五弟在何处，一翅飞海南。

竟是下决心，有捷再相见。弟竟做何事，管理香蕉园。

千亩大农场，种栽药剪灌。长工十余家，短工几十员。

老板遥控中，时有分歧现。一切从头起，攻坚复克难。

及到采摘季，收获大可观。弟之此一生，此段最赚钱。

弟之读书杂，所窥自发凡。中医和周易，深浅各有探。

三教与九流，交情无有间。曾觅诸葛数，又得膏药丸。

一次奔广西，两次去海南。前岁拜泰山，逗留在四川。

留川大半年，膏药效果显。椎间盘突出，各种关节炎。

外贴与热敷，针灸也攻关。所创烫伤药，亦是极灵验。

于是发宏愿，悬壶救病患。去年回家乡，感冒来相缠。

小病皆自医，此时却难完。曾去两诊所，输液无效显。

拖至八月间，检查来医院。症状在胃病，胃镜作诊探。

中度胃溃疡，以为是根源。专家开药后，按时服药观。

起初有效果，过夜即翻转。换家医院后，彩超CT看。

罕见粥状腹，肝门脉海绵。脾静脉栓塞，非常之凶险。

介绍至市院，要求住院观。五弟坚拒之，即刻回家转。

决心自疗治，来把膏药炼。胃病实为表，栓塞是源泉。

贴敷月余后，再把效果检。某家医院里，专家共座谈。

核磁共振后，相商作诊断。先天血管畸，需要做重建。

仍荐去市院，五弟意且坚。自信必有效，继续通血栓。

又过一个月，复将成果验。脾静脉已通，饮食亦改观。

欢度春节后，状况大好转。于是大欣喜，重拾老旱烟。

今年三月初，比邻赁一店。清扫加庭除，购置不逾闲。

大忙有月半，突袭来病患。诸般大不适，赶紧把查检。

腹部撑且涨，栓塞复又现。元气虽尚在，饮食已大减。

仍将栓塞先，其他放后看。时久无效果，知其难上难。

腹水实大患，乃诣张一肝。所抱大希望，两天后消散。

回归自治路，甘遂又石蒜。些微有效果，总是不明显。

多番思考后，乃把友医延。几剂药服下，效果立显现。

腹水大部消，饮食亦稍添。持续未许久，局面大反转。

消瘦在继续，气力逐日短。实在撑不住，考虑能量传。

最后两整天，皆在病榻间。输水近十瓶，效果不曾显。

疼痛大加剧，几乎无间断。抬腿已无力，起身也困难。

浑身皮包骨，气若游丝断。叙述至此处，鼻酸泪又潸。

本欲借把力，再将奇方验。蜂蜡与椿皮，均已备妥善。

我恨这老天，为何这凶残。竟伤我弟命，无有交一言。

弟之归天时，亲人均远离。待到相见时，无声亦无息。

且至此吧！韵文已经无法表达我奔腾的思绪了！

五弟，那天早晨，我连打两个电话，一个是六点十分，一个是七点半，你都没有接！深感不妙，但还是没往最坏处想！这是觉得可能你和小丁都太累了，可能还在睡眠中。不过，这种情形是极少见的。往常，几乎每天早晨，我们都通电话，绝大部分是你打给我。因为我醒来早，随时都可以接电话。其他时间，我也时常打给你。你几乎极少有不接电话的情况。即使有，也会很快拨回。可是，这一次！竟然没接！也没有拨回！第二通没有接通的电话过后十来分钟，也就是7点42分，电话终于响了！小丁打来的，带着哭腔：“四哥，你快来吧！”我的心咯噔一下，眼前一黑！我马上告诫自己，不能慌！迅即胡乱穿了件衣服，蹬了一双无根凉鞋，到储藏室推出自行车，跨上，即飞奔！五六百米的路程，大约用了两三分钟！

到了出租屋，看到小丁跪在你身边，握着你的手。而你，仰卧躺着，眼半睁，嘴半张，好像睡着了，又好像有话在说！小丁说，好像没有脉搏了。我摸了摸，似有若无。探了一下鼻息，好像也没有任何呼吸。心脏也没有跳动了。小丁还说，她一起来，你就这样了。做了心脏起搏也没管用。我当时神志虽然恍惚，但马上想到打120.120不到十分钟就到了！一个医生拿着手电筒照了一下眼睛，说，瞳孔已经扩散了！人，不行了！我的眼泪马上奔涌而出！

签好120的字，他们走了！我再次握着你的手，看着你的脸！无法想象，无法相信，你真的走了吗？可是，无论怎样，你都不再应声了！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我们！怎么办？怎么办？我六神无主！马上给二哥三哥分别打了电话。

大哥和父亲那边，就由他们通知，事情怎么办，也由他们商量吧。我和小丁在这里陪着你。

哽咽中，小丁断断续续告诉我。头天晚上的膏药好像效果不好，剧烈的疼痛在继续。晚上起来了四次，最后一次是凌晨四点，喝了一碗蜂蜜水。头天晚上熬蜂蜡，到十点多煤气都没了，又去灌了煤气，接着熬！因为一夜折腾了好几次，小丁也很累很困。伺候你喝完蜂蜜水，她到外间睡去了。

谁曾想，一觉醒来，你就走了！

五弟！五弟！此刻，我的泪又涌出来了！五弟，五弟！我一直胆子不算大，很怕看见去世的人。可是，那天，在等待家人到来的那段时间里。我几乎一直握着你的手，你的手很瘦，很黄，很软！那是一双灵巧的手啊！做什么都那么像样！会切菜，会扎针！那是一双极有力量的手啊！攥紧的拳头，不惧怕任何人！可是，如今，无力了！

五弟，五弟！你走之前的两天，我一直陪你在医院输液。你已经撑不住了，原本打算不用西医的办法输送能量，现在不得不采用了。二哥找的蜂蜡，量很大，已经送到；三哥找的椿树皮，也很多，足够用。二哥之前也有送来的椿树皮，我和惠琰剥到十点多。大哥之前送来的皂角刺，那么一大包，你已经开始用，效果也不错。三哥前些天送来的水蛭，你亲自指导着做出来，放在冰箱里，用在内服药里。

最后的两天，五弟，你让我带着水果，一直劝我多吃。惠宇很关心你，跑前跑后，开方拿药，一趟趟跑。尽管你的血管很细，很难找。但护士仍然扎得很顺利。6月18日中午，是你输液的第一天，中午，惠宇从食堂买来饭。你只喝了一口咸胡豆！我掰了一小块馒头，送到你嘴里。三哥送一大袋子椿树皮，并和我一起陪伴你打针。下午打完针后，三哥要自己步行去坐车。你吩咐我，打车，先送三哥，我们再回家。6月19日，你只吃了一片桃，两片芒果。由于输液，你小便次数多。头一天，是扶你坐起。你连翻个身，都需要帮忙啊！这哪是从前那个那么有力量的你啊！第二天，惠宇找来了一个小桶，你不用坐起，只要在床上侧卧，就可以小便了。第二天输液时，二哥来送蜂蜡。你让我打电话，确认何时到，以便让惠宇准备午饭。二哥来后，你又多次让我们吃桃。二哥说，你别考虑那么多，先照顾好自己。

五弟啊！五弟，尽管一年多来，我们几乎天天见面，天天电话，这两天是我陪你最长的时间！我怎么也没料到，这是最后的日子。

在这之前，有一次，你说想吃包子，我早晨没买到，下午也没买到。于是，我就买了发酵粉，买了你想吃的豆角，自己发面，包了包子给你吃。我太粗心了！怎么就想不到你不能见油星。为了好吃点，竟然买了猪大油，现炸出来。由于很少做，包出来的包子也就是个形式。八点半送到你的住处，你勉强坐起来，吃了一个。说比买的好吃多了，清气。

大上个周六早晨（推算是6月15日），你让我买豆沙包。第一家馒头店竟然没有，第二家馒头店倒是有，很大，有点甜。买了四个，你吃了半个。然后让小丁买了红小豆，在你那里煮好，我拿回家，发面，自己做。当天做完，也是八点半了！

最后一次，也就是你走之前的晚上，输完液回来，你想喝稀饭。说我家的花生米变质了，让小丁买了花生米给我带着。我买了青萝卜。先去药店买了药，给你送去。然后回家，把花生米用石臼捣碎，大米也捣碎，一起下锅。开锅后，放上萝卜丝，又文火慢煮。做好后，我放保温桶里送给你。你喝了一碗，萝卜丝基本都挑出来了！

五弟，五弟！2008年，你负气远行，不辞而别。好几个月，没有任何音讯。我毫无办法，只好在天涯发帖，泣血呼唤！不知是心灵感应，还是什么原因。发帖之后，你当天就和我联系了，知你去了海南！如今，我眼看着你，怎么泣血呼唤，你都不应了！

五弟，五弟，你走后的这几天！我没有一天不流泪，想起你来，就痛哭失声！几乎没有谁能理解我们这么深厚的感情！就像6月23日我写给领导的辞职书里说的，我们俩的关系，份属昆仲，情逾莫逆！我们俩没有禁忌话题，无论是面谈，还是电话交流，每次都能几十分钟乃至几个小时！你虽然只有初中学历，但是你的知识面非常宽泛，文史知识很是丰富！能和你谈老子，谈庄子，谈周易！

五弟，五弟，我们俩不止一次谈过郢人之垩的典故，也不止一次聊过蜗牛角上的战争，聊过鹓鶵的典故---

五弟，五弟，你对中医有超强的领悟力和感觉。你所患的疾病，非常罕见，先天性血管畸形，而且是多处。造成各处供血不足。你自己努力医治，竟然曾经疏通了血栓，也保证了大部分时间没有剧烈的疼痛。据医生说，你的病，如果在常人身上，根本撑不过半年。而你，硬是熬过了一年多！在这期间，你还为别人治病，寄送膏药！即使临终前三四天，还为一位朋友寄送了治疗先天性脊柱炎的膏药！

五弟，五弟，你走了！我呼天天不应，叫地地不灵！那个天天见，天天说话的人，没有了！这几天，我无数次问，弟，你真的就走了吗？就不回来了吗！泪眼朦胧中，我敲着文字，呼唤着你！

五弟，五弟，你何时来我梦中？让我再和你谈笑风生！五弟五弟，如果有来生，我们还做兄弟！

五弟，五弟，我至亲至爱的弟弟啊！你的子侄辈也都敬爱者你啊！送葬那天，子侄辈撕心裂肺的哭声，至今还回响在我的耳边！

五弟，五弟，我那儿子，小一飞，在听到噩耗回家的火车上，用手机写下了‘我的五叔’，情真意切，令人落泪！我以前没想到，他会对你有如此之深的感情！

五弟，五弟，走之前，你让我查三七的价格，重楼的价格，想到四川山清水秀的地方，找一片地，一遍种药材，一遍疗养身体。

五弟，五弟，你虽然从不奢谈爱情，可你的收获却是如此丰硕。你们俩十年前相识相知相伴，夫唱妇随，情投意合；一起游历，一起创业，弟媳对你生活的关心和体贴，无数次让我动容！你患病期间，她朝夕伺候，吃喝拉撒，全是她！身单力薄的她，真是辛苦！可是，她从不抱屈！你想吃什么，她都去做！哪怕买来了，做了，你只吃一口，或者不吃，她也毫无怨言！她对你真是做到了不离不弃！你们俩的爱情，震感了很多朴素的乡人！

五弟，五弟，你放心，弟媳是我们家的亲人！我们几个当哥的会把她当妹妹来关心，来爱护！子侄辈，会把她当成永远的婶婶！她去留随意，我们都会尊重她！你交待的事，我们不但会不折不扣地去做，还会更圆满！

五弟，五弟，你的养生堂，还没挂牌，你就走了；你熬制膏药的秘笈，还没来得及传授，你就走了；你救活的兰花，才刚长出几片叶子，还没来得及开花，你就走了；你关心的子侄辈，他们的学业都还没完成，你就走了；你，留下了太多的遗憾，太多太多！

五弟，五弟，你好狠心！你是怎么舍得将我抛下！还有年迈的老父亲，还有年长的几个哥哥！更有对你不离不弃的媳妇儿！

五弟，五弟，你希望我做什么，就托梦给我吧！

五弟，五弟，人的一生，就是生死两点的距离，区别不在于距离的长短，更在于生命的宽度深度和广度，也就是生命的质量！我的弟，你的生命虽然短暂，却活出了自我，活出了精彩！你是我的榜样，也是我的力量！

五弟，五弟，你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！

五弟，安息吧！以后，我会时常到你的墓地，去陪你说话！我会带着烟，带着酒，你抽烟，我喝酒，我们聊天！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写于2019年6月26日晨，头七